剧情向
时间地点可能略有记错
轻微意识流
(唉,为这个游戏流干泪水的我只能靠写文充实自己,献给所有喜欢奇异人生的伙伴们
阿尔兹海默
01
阿尔兹海默症是一种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疾病。
多发于70岁以上人群。
病因迄今未明。
尽管不愿提及,但我必须要承认,我的祖母是一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,俗称,老年痴呆。此刻,她正窝花园的藤编摇椅中,专心致志地欣赏一张相片,膝上搭着织有驯鹿花纹的羊毛毯。秋天带着果实甘甜的风吹过树梢,掀起哗啦啦一阵碎响,落在祖母栗色的头发上的阳光轻柔晃动起来。
她是一个温柔而孤独的女人。两岁那年她从西雅图圣音孤儿院拯救了我,给我取名Chloe。我不敢想象,如果没有我,无依无靠的她将如何度过自己的晚年——也许终日盯着泛黄的相片,也许滔滔不绝地同奎妮说话(奎妮是我们捡的一只小花猫),讲述一场根本不存在的龙卷风。
记忆受损、胡言乱语、出现幻觉、一旦出门就找不到回家的路......这些都是阿尔兹海默症的典型症状。
“嘿,Max,今天心情不错?”我走上前冲她微笑。看着她一脸困惑的表情,我知道她又忘掉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你叫Max Caulfield,退休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量子物理学教授。”我在她身边坐下:“这次记住了?”
她点点头。
“很好,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?”
“Chloe。”她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:“我不会忘的。”
“真奇怪,你忘了这么多事情,却总还记得我的名字。”
“你的蓝眼睛让我想起她。”
“谁?”
这是我第七百零九次问这个问题,不出所料,她每次的回答都令人无法理解。
“一只被雨淋湿的蝴蝶。”她说。
风起,裹挟着片片红叶吹向远方。奎妮慵懒地喵了一声,蹿进祖母的怀里。
“蝴蝶没有名字,Max。”
“Chloe,你似乎总是认为我糊涂了。”
“怎么会,您永远是我心中最聪明的人。”我躺倒在草坪上,明媚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双眼:“那么——是时候说说您的时间回溯理论了,Caulfield教授。”
这是她得病后最喜欢的话题。
“你相信时间回溯吗?”
“相信。”我迅速回答。因为一旦说“不相信”,祖母就会继续研究她的宝贝相片去了。
“是的孩子,你应该相信。我曾经拥有过这种能力。”
“可以回到过去,改变历史?那一定爽爆了。”
“一点也不......你听说过混沌理论吗?一切事物的原始状态都是一堆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,但这种混沌状态一旦结束,这些无机碎片又会有机地拼成一个整体。”
“嗯,您跟我讲过。”
“那熵增原理呢?”
“呃......我想这个我没有听过。”
祖母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:“简单来说,熵增原理认为一切事物都向混乱无序的方向发展,整个宇宙也是如此。”
“我不太理解。这又和时间回溯有什么关系呢?”
“不用着急,Chloe,我举个例子吧,”她的眼神恢复了当教授时那种智慧又忧郁的模样:“比如阿尔兹海默症。”
我的心咯噔一顿。
“记忆从混沌开始,建立秩序,又走向无序。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记忆是一片片花瓣似的碎片。到了晚期,只有最重要几片留住,无比清晰地代表了你的一生。”
“......”
“当一生只剩下这几片时间点时,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回溯时间了。我一直认为,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是搭着时光机器在记忆中旅行去了。”
我从草地上坐起来,扶着她的摇椅,鼻头发酸:“那您呢?搭着时光机去旅行了吗?”
“噢,也许吧。”她抚摸着奎妮的毛,手指间相片悄然滑落。我拾起来,那是一只蓝色的蝴蝶栖在水桶上。
02
生活真奇妙,life is strange。
我好像掌握了一项超能力。
——只要轻轻一个响指,推开门,门那边的场景竟会完全改变。
三天前,第一次发现我的超能力是在教室门口。不知怎的,我听着歌打了个响指,进门后竟然穿越回了六十年前的女厕所。
没错,一切都是六十年前的风格:方格瓷地砖,低矮的洗手池,昏暗的日光灯,墙上涂满了色|情文字。
一只蓝色的蝴蝶不知从哪儿飞进来,我顿时想起祖母那张相片,追随着它走去,没想到,在水桶边碰到了正捧着拍立得微微俯身拍照的、18岁的Max Caulfield。
年轻的祖母留着可爱的栗色短发,套着一件灰色夹克衫,斜挎背包,聚精会神地对焦,然后咔嚓一声,蓝蝴蝶被永远定格在了照片中。
她抬起头,目光穿透了我。我这才意识到六十年前的人是看不见我的存在的。
这时,她做了一个在我看来很怪异的举动,她哭了。紧接着,一名染着蓝发的高挑女孩冲进了厕所。
后来发生的事情跟新闻报道里写的一模一样,就像在我眼前播放了一场电影。
蓝发女孩与普雷斯科特家族的少爷发生争执。就在一瞬间,女孩中枪当场死亡,她的鲜血顺着地面流淌,蔓延到了我的鞋边。祖母瑟缩在角落里隐忍地抽泣。不知为何,我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、仿佛世界崩塌般的悲伤。
男生逃离现场后,惊吓过度的我立即破门而出。打开门,视野却回到了窗明几净的教室,老师和同学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。
“Chloe,你还好吗?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同桌问。
“我没事。”我慌忙擦拭冷汗。
“喝点热水吧。”
“嗯。”我接过她递来的水杯,静静思索了一会儿:“你知道六十年前布莱克威尔发生的那些事吗?”
“当然知道,这个小镇无人不知。”同桌叹息:“真是场悲剧啊,那个老师也太变态了吧。”
“我说的是那场校园枪击案。”
“噢?那个?说实在的我觉得死掉的那个女的也不是什么好鸟。”
“你有详细资料吗?”
“网上肯定能查到。喂,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六十年前的老案子了?”
“纯属好奇。”我悄悄掏出手机,在搜索栏内输入“布莱克威尔”、“枪杀”。
共有3457,000条相关信息。
我开始注意文字中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——比如报案人是Max Caulfield,比如Max Caulfield也参与了协助警方追捕Jefferson老师的工作,比如......在那次枪击中死去的女孩名叫Chloe,Chloe Price。
我翻出了她的生前照片,打扮很朋克、右臂纹着玫瑰荆棘,身材修长,正甩动着一头蓝色短发叼着香烟摇头晃脑,笑容是没心没肺的明朗。
原来她就是另一个Chloe。
这天傍晚,我回到家。祖母照例在花园里把玩着那些老相片,奎妮在她的身边。
“嘿,Max,今天过的怎么样?”我的语气实在轻快不起来。
“今天的夕阳很美。”她一派平静安详的神色。我回忆起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栗色短发女孩。
她是因为没有救下蓝发女孩才哭得那么悲伤吗?她和死去的Chloe究竟有什么故事,让她把这个名字记了这么久?
我不得而知。我没法对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人问出这么残忍的问题,去勾起那些血腥往事。
沉默了片刻,我为她盖好毛毯,握着她的手轻声道:“时间回溯真的是真的。”
“当然。”
“我开始慢慢相信了......”
03
啪。
(响指声)
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眼前这扇本该通往卧室的门。
一束白光照刺来,模糊了一切。待占据视线的光斑逐渐褪去后,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快餐店。
六十年前的快餐店,那时候还流行汉堡薯条培根鸡肉卷呢。粉色自动点唱机里播放着一首劲歌,零散的几个客人各自聊天,暖风送来大海的气息。
栗色短发的Max略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,她明明18岁,看上去却跟初中生没什么两样,打扮得太幼稚了,典型理工女。坐在她对面的Chloe翘着二郎腿,牛仔裤和皮靴利落地勾勒出腿部线条,铆钉手环随着她掏出口袋里杂物的动作叮当作响。
“那么,下一个。我口袋里还有些什么?”蓝发女孩俏皮地眨眨眼。
“肯定少不了香烟。”Max回以胸有成竹的微笑。
“那么小神探,请再猜猜里面一共有几根?”
“7根。”
Chloe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:“雾草,老哥你也太牛逼了。”
“都说了我可以回溯时间啊。”
她又不依不饶地让祖母一一预测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,全部得到印证之后终于缴械投降:“我誓死效忠于Max和她的神力。”
闻言,Max笑了,笑起来像只小松鼠,可爱地想让人揉一把头发。于是Chloe提议一起去“秘密基地”玩。
她将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,站起来,朝我这里望了一眼。我看见她眼里映着阳光,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间呈一个漂亮的弧度。
很美,很张扬,还带点小狡黠。
“嘿,走吧!”她对祖母说,好像同时也在对我说。
啪。
清脆的响指声像一枚小小的炸弹在空气中爆开,正合着音乐的节拍。
Chloe打开门。
***
这是哪儿?
我在哪里?为什么全是黑暗?
迅猛的场景切换让我应接不暇,大脑一片混沌,茫然无措。此刻我似乎置身于一个狭小的空间,挪动不了分毫,不断蹭在脸上的棉麻布料提醒我这大概是一间衣柜。
我的老天。
随便出现在别人家的衣柜里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透过狭窄的缝隙,我勉强能瞥见外面有一张床,米字旗窗帘,杂乱的海报,还有一串贴墙迷你霓虹灯,它们正交替闪烁着红黄绿三色光芒,为光线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一抹活力。
“你在发抖哦,害怕了?”
Chloe的声音。我寻声望去,只望见床上一个隐隐绰绰的背影。
“我才没在害怕。倒是你,行不行啊?”我听见Max不甘示弱地反问。随后是一阵床单窸窸窣窣。
“别担心,我可是经验丰富呢。”Chloe坐直,扯掉针织帽甩开她浅蓝色的发丝,接着顺手把吊带衫也脱了下来,潇洒地往床下一扔。只穿着黑色胸|罩和低腰牛仔裤的她慢慢俯下身,露出漂亮的蝴蝶骨和腰线。
“亲我。”Chloe带着调皮的语气说:“快点啦。”
Max右臂环住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深吻,左手很自然地顺着脊背下滑,搭在内|裤的边缘。这一吻是她主动的,可很快就被Chloe那个妖精抢占了先机,搞得她七荤八素。
我几乎要尖叫出来,却不知怎的一个没站稳,在如此要紧关头栽倒而出。
柜门轰然打开,白光潮水般涌向我,迅速吞噬了周遭的一切。
***
“轰隆隆——轰——!”
狂风暴雨,电闪雷鸣,我站在悬崖边缘,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。
04
风撕扯着我的衣裳,冷雨割过面颊,像刀片。灯塔伫立在阴云密布暗无天日的穹顶之下,苍白如同墓碑,一束诡异的光扫荡着荒原和大海。
这一定是世界末日。
我站在那里,渺小的一个黑点。在我面前是巨大的、震撼的、从海面直通天空的龙卷风漩涡。房屋和车辆的碎片纷纷被吸了上去,像纸牌那样旋转着没入风暴中央。紫色的闪电劈开云层,震耳欲聋的雷暴随之而来,大雨倾盆,我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。
突然间,我想到祖母常说的混沌理论:一切事物的原始状态都是一堆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,但这种混沌状态一旦结束......
“这些无机碎片又会有机地拼成一个整体,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。”
Max略带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我转身,只见她和Chloe站在灯塔下,近在咫尺。
“这场龙卷风因我而起,因为我随意倒转了时间......任何违逆自然的事都会带来灾难,哪怕只改变了一点点历史......”
“你每次改变历史都是为了救我!我希望我值得你这么做,Max,我......”Chloe的泪水被冰凉的风雨刮去,声音被吹得断断续续:“也许我注定是个必死之人,不管在哪条时间线里我都会死,你不必,徒劳地去延长那个一定会来的期限。”
“Max,放弃我吧。用这张照片回到过去,拯救这个小镇。”
“他们比我更值得活下去。”
Chloe交给她那张蝴蝶栖在水桶上的照片。
此时此刻,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之后将会发生什么。
2013年10月7日,布莱克威尔枪击案,Chloe死亡。两天后,Jefferson老师被捕,失踪女生Rachel的尸体在垃圾场发现,普雷斯特家族垮台,牧神山庄终止开发。
一年后,Max Caulfield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斯坦福大学物理系,攻读量子物理学方向,她的人生与摄影从此无缘。
十年后,Max Caulfield荣获教授头衔。在《Natural》等杂志上发表多篇文章,成为知名学者。
2055年,Max Caulfield退休,搬回她出生的小镇居住,在远离市区的农场里终日与可爱的动物为伴。
后来,她患上阿尔兹海默症,我们卖掉了所有家畜。她开始一遍一遍地回顾以前的相片,从清晨第一声鸟叫直到太阳落山。
Max Caulfied和Chloe Price,自13岁分离后,两人此生未再相见。
一个人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18岁,那个有蓝色蝴蝶飞过的瞬间。
一个人的生命浩浩荡荡地流淌,孤独到老,逐渐迷失在记忆碎片之中。
浊浪排空,阴风怒号,整个世界都在咆哮、翻滚。
我看见祖母接过那张照片。
“趁我还没怂赶紧去吧......Max,别忘记我。”
“永远不会。”
两人在风暴中最后一吻。
在世界毁灭前。
***
三天前,第一次发现我的超能力是在教室门口,上课铃刚刚打响时。
今天,我推开门,再次站在六十年前的女厕所里。
方格瓷地砖,低矮的洗手池,昏暗的日光灯,墙上涂满了色|情文字。
一只蓝蝴蝶飞过头顶。
接着,那个暴躁的富家男孩走了进来,对着镜子自言自语。我知道祖母正躲在隔间后悄声抽泣。
两秒,还有两秒。Chloe会冲向他。
他们会争执,男孩会朝她的胸口开一枪。
砰。
05
这次,子弹穿透了我的胸膛。
我的身体破裂为万千碎片,闪着斑斓的光芒,就像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烟火,转瞬即逝。
不知道为什么,那一刻我觉得释然。好像多年来一直困在心里的怪兽终于解放。
时间,逆流。
***
......
(一阵急促的敲门声)
Max慵懒地套着一件兔子睡衣,拉开门。她对门外是哪位早已心知肚明——只有那个傻子才会大清早地来猛敲她家的门。
“嘿!老婆二十岁生日快乐!”Chloe捧着一束玫瑰花,笑容灿烂,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过来亲了一口。
“嗯,今天是薄荷味的牙膏。”她一本正经地说。
留了长发、松松挽着一把马尾的Max轻叹一声:“花都被你压坏了,进来吧。”
Chloe蹦蹦跳跳地蹭着她走进客厅,Max洗净一个花瓶,把玫瑰一支一支插|进清水中。奎妮绕着她们两摇尾巴,发出欢快的汪汪声。
“哦,真是漂亮的小金毛。”Chloe揉了揉奎妮的脑袋:“越长越大啦。下个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加州海边玩啊?”
“它期待好久了,我一直想带它看看海呢。哦对,你的车修好了没?”
“老婆大人布置的任务必须完成了。”Chloe从身后环住Max的腰,她喜欢Max身上那种洗衣粉的淡淡香味,干脆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,深深地嗅着。
“什么时候结婚啊?”她问。
Max微微笑了:“随时可以。”
***
西雅图圣歌孤儿院。
一对年轻夫妇正和院长交谈。
“我们想领养一个长得像我们的孩子,金发蓝眼,没有什么疾病......”
“很抱歉,两位。”院长解释道:“我们院是专门收留那些非洲|移民的孤儿的,所以恐怕并没有符合您要求的孩子。”
“哦,是吗?全是黑人孩子?”男人问。
“正是。没有金发,也没有蓝眼。抱歉,也许你们可以去西区的阿贝孤儿院看看。”
/ - 阿尔兹海默 Fin . /
PS : 关于结尾,不同的人理解不同,大家心里认为是怎样就可以是怎样~
顺道吐槽一下到底哪里算敏感词了??这个制|度真有毒